任何涉及未成年人拍摄( shè)对象的纪录片,从拍摄过( guò)程到呈现方式都需要小( xiǎo)心再小心,去维护拍摄对( duì)象自由成长的空间。这是( shì)我们整个团队在《风起前( qián)的蒲公英》的各个制作环( huán)节中共同默契守护的原( yuán)则。
当然,这本应该是所有( yǒu)纪录片人都应该坚守的( de)拍摄伦理,因为观众和创( chuàng)作者通过摄影机共同完( wán)成的注视本身就是一种( zhǒng)掠夺式的特权,而任何拍( pāi)摄对象所敞开的自我又( yòu)都是一桩桩如何慷慨的( de)信任。但在一个一切以“刺( cì)激性”先行的创作和审美( měi)环境中,如何保持彼此作( zuò)为“人”的尊严架设起摄影( yǐng)机,成了我们整个团队时( shí)刻提醒自己的事情。
蒲公( gōng)英的拍摄和剪辑也因此( cǐ)经历了漫长的过程。本片( piàn)的题材所涉及的社会学( xué)层面的议题,天然有着强( qiáng)烈的戏剧性,这种戏剧性( xìng)可以轻易的以冲突的形( xíng)式煽动情绪,这种“便捷”对( duì)于创作者是带有血腥味( wèi)儿的,极容易刺激创作者( zhě)的神经本能地向其兴奋( fèn)扑食。但当我们真的置身( shēn)于蒲公英校园,看进一双( shuāng)双澄澈的眼睛里,心里的( de)声音告诉我们:这种靠着( zhe)客体化拍摄对象带来的( de)廉价刺激所组织起来的( de)观赏快感不是我们想要( yào)的。那么,我们就需要找到( dào)别的对的路径,但那又是( shì)什么呢?
从人类学的角度( dù),进入新的社群的过程总( zǒng)是伴随着各种文化冲击( jī)的,而人类学者自身如何( hé)消化和转化这些新鲜的( de)冲击也是研究的重要一( yī)部分。而我们在这个片子( zi)拍摄和组织素材的过程( chéng)中首先面对的最大的困( kùn)难,就是拍摄对象的不确( què)定性。对于纪录片来说,与( yǔ)对象建立关系的过程是( shì)缓慢而有机的,当双方的( de)张力达到了合适的契机( jī),比任何强加的冲突都要( yào)动人的“真实”就自然会流( liú)淌出来,但蒲公英学校学( xué)生的特殊属性与这种需( xū)要时间来培养关系的属( shǔ)性是相斥的,经常会出现( xiàn)当我们还在建立关系的( de)过程中,就被告知拍摄对( duì)象将因各种原因转学离( lí)开。反复出现的这类事情( qíng)让我们十分崩溃。直到和( hé)合唱团袁老师的某次交( jiāo)谈里,听到她说这就是蒲( pú)公英的学生们经历的常( cháng)态。那一刻我们突然意识( shí)到,自己应该放下创作惯( guàn)性,而重新思考独属于这( zhè)个社群的拍摄的方法和( hé)组织叙事的方式——不是以( yǐ)一个“创作者”去探究,而是( shì)作为“亲历者”去体验。
于是( shì),社会学上的标签和框架( jià)都已不再重要,我们把摄( shè)影机置于这群小蒲公英( yīng)之间去看去听去感受,并( bìng)最终以他们的“心理体验( yàn)真实”为基准来组织叙事( shì),让观众也可以以摄影机( jī)为眼、以音响为耳,以音乐( lè)为情,去体验属于“蒲公英( yīng)们”的青春,跟着他们兴奋( fèn)或失落、告别和长大。
我们( men)也希望通过这样的创作( zuò)思路,把个体的经验经由( yóu)银幕投射到每一个观者( zhě)的经验里,让他们的感受( shòu)与我们的记忆连通起来( lái),把一个个“他们”变成为更( gèng)多的“我们”,每一个参与其( qí)中的人便都能短暂的感( gǎn)到不再孤单。
影片的最后( hòu)选取的音乐,来自龚琳娜( nà)老师。她写道:
谢谢你来到( dào)这个世界
幸福像鲜花一( yī)样在我的心中盛开
一声( shēng)啼哭奏响你灿烂的序曲( qū)
一丝笑靥渲染我生命的( de)色彩
快乐敲打我甜蜜的( de)脚步
歌声熨平我人生的( de)感慨
这声感谢放在这里( lǐ),是我们想要说给因为本( běn)片拍摄与我们的生命相( xiāng)遇过的拍摄对象们的。而( ér)当成片被投射在银幕上( shàng)时,这句话也同样说给因( yīn)为有缘看了本片的观众( zhòng)们。因为看与被看,我与我( wǒ)们站在一起,于是都能多( duō)一丝再次笑起来的勇气( qì),那便是很大的幸运了。